沦为俄罗斯“有用的白痴”，沙特可能已经输掉了油价大战

完全可以想象这样一幅场景——当沙特阿拉伯王储萨勒曼王子宣布，他的国家将再度开始最大限度生产，摧垮石油价格，让价格战升级时，正在西伯利亚某处纵马驰骋的俄罗斯总统普京“闻讯摔下了马背”，因为他笑得实在坐不住了。

Oilprice.com刊文称，俄罗斯人对于那种会被他们无情利用，而自己却毫不知情的人有一种揶揄的称呼，“一个有用的白痴”，而沙特的最新“计划”无论如何发展下去，都会对俄罗斯非常“有用”。无论价格战接下去呈现怎样的走势，俄罗斯都可以立即宣布胜利了。

就纯粹的石油经济学而言，俄罗斯今年的预算收支平衡油价是每桶布伦特原油40美元，而沙特高达84美元。俄罗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自己的日产量达到1100万桶，而沙特1973年至今的平均日产量只有800万桶出头。

自从欧佩克+集团2016年12月首次达成限产协议以来，俄罗斯的头号玩家俄罗斯石油其实一直都在请求普京允许他们超限生产和销售，而沙特的头牌沙特阿美，在这种情况下却只能遭受到股价的摧毁性打击。

许多因为坚信萨勒曼王子能力而参与到沙特阿美不久前IPO交易当中的人，现在都叫苦不迭。在油价跌到25美元的情况下，靠着调整预算和动用储备资产，俄罗斯依然可以坚持10年之久，而沙特最多能撑2年。

俄罗斯之所以会在艰苦条件下比沙特更能坚持，很大程度上正是要感谢萨勒曼王子本尊。在这方面，颇具说明性的言论是来自俄罗斯的能源部长诺瓦克（Alexander Novak）和财政部长西卢安诺夫（Anton Siluanov）。

上周，带着那种俄国式的恶作剧幽默气息，诺瓦克赞扬了欧佩克+过去三年的合作，称这“让俄罗斯赚到了10万亿卢布（1400亿美元）”，而西卢安诺夫接下来表示，从之前欧佩克+合作当中得到的资金可以帮助他们支持卢布稳定，以及在每桶25美元油价下存活10年。讽刺蛋糕上绝妙的樱桃来自诺瓦克，他最后补充说，“如果需要，我们也许会达成新协议”。

这话其实就是说，如果俄罗斯发现，沙特破产所需时间比他们预测的要长，或者他们自己也开始受到消极影响，莫斯科只要轻轻一招手，利雅得就会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和他们达成新的欧佩克+限产协议。

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沙特让这场价格战继续下去，他们必然破产。2014年至2016年间，沙特也曾经试图采用和现在一样的极端策略，但是到了2016年10月，他们的副经济部长图瓦伊里（Mohamed Al Tuwaijri）就不得不明确承认：“如果我们不采取任何改革措施，如果全球经济继续保持现状，那么我们注定将在3到4年内破产。”

不过，沙特破产到底能够给俄国带来什么好处呢？从经济层面来说，这就意味着沙特的主权债务和企业债务将会违约，他们将无法再支持自己的关键性行业，无法履行重大油气合约。事实上，单单市场上沙特油气竞争压力的减轻，就可以让俄罗斯和其盟友——尤其是伊朗和伊拉克得到足够的好处，但是他们的收获还远不止于此。比如说，已经高度紧张的美国和沙特关系完全可能彻底崩坏。

两国的关系奠定于1945年，当时，美国总统罗斯福和沙特国王阿齐兹在停泊于苏伊士运河大苦湖的美国海军昆西号巡洋舰上签署了协议——美国在需要时可以从沙特得到所需的全部石油供应，而作为回报，美国为沙特阿拉伯和沙特王朝提供安全担保。

最近几年以来，美国对继续维系这种关系的热情已经大幅度降温。裂痕最早出现在九一一恐怖袭击时，美国人最终得知劫持飞机的19名恐怖分子当中有15名都是沙特国民。2016年9月28日，国会推翻了时任总统奥巴马对《对恐怖主义资助者实行法律制裁法案》的否决，让沙特政府深度卷入资助恐怖主义的真相彻底暴露在美国公众面前。

法案的最终通过使得九一一袭击受害家庭起诉沙特政府和索赔成为了可能。法案通过后不久，就有七份重要起诉被递交到了联邦法庭，指控沙特政府支持袭击和提供资金，未来预计还会有更多类似诉讼发生。

在那之后，沙特的各种做法不但没有改善美国人对自己的观感，反而每况愈下——沙特在也门的军事行动，沙特与俄罗斯组织欧佩克+集团，黎巴嫩总统奥恩2017年指责沙特绑架该国总理哈里里，迫使其低头……2018年10月2日，沙特持不同政见记者卡舒吉（JamalKhashoggi）在该国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领事馆遇害，更是将两国之间的摩擦推向了高潮，甚至中央情报局在调查后都得出了这是萨勒曼王子安排的谋杀的结论。

美国人对沙特情绪的转变也使得白宫开始面临越来越大的激活《禁止石油生产和出口卡特尔法案》的压力。这一法案虽然目前尚未实行，但是随时可能会启用（显然萨勒曼王子未能考虑到这一点），而一旦启用，人为控制石油和天然气生产或确定价格就会被视为违法，而众所周知，这些正是欧佩克和沙特一直都在干的事情。

这一法案还会立即剥夺欧佩克整个集团和每一成员国目前在美国法庭享有的主权豁免。在这种情况下，根据美国当下的反垄断法律架构，对沙特的诉状注定将雪片一样飞来，让沙特在美国的估计1万亿美元投资受到重大威胁。

总之，正是因为前述所有的这一切，萨勒曼王子最终才无法找到任何一个合适的海外市场让沙特阿美进行其IPO交易。事实上，沙特阿美的股价现在之所以会严重失血，根本原因只有一个——这家公司会被用作国家政策的工具，不管这政策是多么荒唐，也不管股东们是否愿意。

就在上周末，沙特阿美刚刚发布了数据，显示“由于油价下跌”，公司2019年净利润缩水了21%——这还是萨勒曼王子发起价格战之前的事情！在萨勒曼王子的“战略”宣布之后，该股的价格已经低于发行价15%了。有趣的是，沙特信誓旦旦要增产的话语言犹在耳，他们似乎又要出尔反尔了。沙特阿美刚刚拒绝了至少三家亚洲炼油商要求在既有长期供应合约基础上增加4月供货的。

总而言之，不管是沙特是能够在价格战当中撑下去，还是不得不宣告破产，对俄罗斯都是好事。俄罗斯的长期目标是要直接或间接控制全部“什叶派新月带”的国家，即黎巴嫩、叙利亚、伊拉克、伊朗和也门（通过伊朗）。

这些国家有着巨大的油气资源，以及对俄罗斯有着巨大军事和商业价值的海岸线（地中海和阿拉伯海）。要达到这一目标，俄罗斯的核心外交战略就是制造混乱，然后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借此获得影响力。从这个角度来看，萨勒曼王子无疑对俄罗斯非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