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旧建筑和设施，但赋予其人情。
为缓解看病难，提升医疗服务质量，近年来，全国多地不断有大医院“搬新家”。
那么，一家落成、开业50年的大医院，在搬迁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提前半年，专业人员就入驻医院，开始设计方案。
但搬家前48小时，方案还在变。因为，各个科室的医护随时会出现，拿着人员登记单说：“这个病人要先搬，病情重……这个，血压容易跌，务必小心。”
专业人员焦虑到挠头。发型都乱了。
也可能是，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聚在一起盘点：搬啥，扔啥。
然后发现，转运货物多达250台2吨卡车的运送量。
而废弃物的运送量要翻番——需要500辆2吨卡车才能搞定。
因为，新院新气象。大部分医疗器械更新了。
2018年，连续10多年被评“日本NHK电视台观众满意度第一”的节目，《纪实72小时》，用镜头记录下一家医院的“搬迁72小时”。
网友点评之，“看哭”，“细节上绝了”，“皆是对生命的小心翼翼和爱护，让人感动。”
这是日本东京目黑区的大桥综合医院。于1964年落成。如今，1400余名医护在此工作。
搬迁前，摄制组采访患者，问：“觉得这个医院有啥毛病？”
对方一句话真相：“多破啊！”
一名成年男性，轻轻蹦跶一下，就能摸到天花板。
电梯慢到总也等不来。
墙纸、地板，处处都有裂痕。
医院招牌褪色、斑驳。
要想提供更好医疗服务，满足更多患者的就医需求，搬家成了当务之急。
医院新楼距离旧址，仅250米。
在正式的集体搬迁前，医护们一得空，就如小蚂蚁般，随手带些东西去新楼。
收着收着，大家挖出很多宝贝。
比如，防断电的蜡烛。
用到变色的炒锅。
对于搬迁，多数人是欣喜的。
想到换新楼、用新设备，“没时间感伤”。
工作激情都高了。
新楼有24小时便利店、咖啡店，患者感觉，“病都好得快了”。
在农村长大的患者，指定要一张靠窗病床，“能看到绿植，真好。”
也有人是紧张的。
知道自己将住进高层病房，老爷爷摆摆手说，“有点怕高哦”。
护士们逐一、反复和患者讲解搬迁流程。
23岁的新手男护士得知，搬迁第一天，轮到自己值班，坦言“很不安”。
搬迁前核对物资、处理流程时，他频频报错。
有的患者还是喜欢老楼，和自己半老的年纪、状态正匹配。
“虽然这里破破烂烂的，”已在此工作28年的护士长说，“想想就会哭。”
“我的大半辈子，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时光虽然折旧医院建筑和设施，但赋予其人情。
有个患者每月都会来医院。单程要花1个多小时。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地区发生大地震。他无处可去，就坐车到涩谷，最后步行至医院，在候诊室看电视。饿了，医院给他发饭团吃。
他说：“医院的速食洋葱汤，喝上瘾了。”
工作30多年的神经外科医生，舍不得扔掉一块陈旧的神经示意图。特别注明“小心轻放”，要带去新楼。
他独自站在手术排班表前，一一摘下公告牌上的医生名牌。
“一旦决定搬家，东西就一点点少了，心里的落寞也在增加。据说搬家后，这些名牌要扔掉，真舍不得。我先拿下来收好。感觉，这是在说再见。”
坐在办公室里，他对着镜头回忆这些年。
他记得最深的，是刚入院时，自己愣头愣脑的样子，以及一名年轻的、已无救治希望的女子。
“她丈夫特意跑来说，医生，你还年轻，别为我的妻子难受。请继续加油……真让人难忘呀。”
“这个女子患的是蛛网膜下腔出血。我想这辈子都和这种疾病斗争下去。”他说。
在即将弃用的旧楼里，随处可见医护们的“告别”。
大家心存感谢。
很多人在合影。不仅是为存念，还为了“发给退休的老同事们。他们一定会怀念这里吧。”
老天似乎都不舍得旧院关门。
搬家前夜，小雨淅淅沥沥，打湿镜头。
第二天，6:30，整体搬迁正式开始。
重头戏是住院患者的转运。
4小时内，医院要完成66人转运，几乎每5分钟1人。
为确保安全，所有患者都是由轮椅或病床、车辆点到点地运送。
转运顺序按病情而定，从轻到重安排。终于轮到最后一名患者。
他住在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稳定。前期护理发现，他对环境变化高度敏感。即使是小幅晃动其身体，都可能导致监护设备报警。
护送他，是个“大阵仗”。超过10名医护，前后左右簇拥着。
看到他被推出来，一直运筹帷幄的护士长，手都攥紧了。
最终，搬家如期完成。
很不安的新手男护士，也顺利值完新院“第一班”。
“我的姐姐是护士。外公病时，曾住在姐姐工作的医院。我看到姐姐照料外公的场景，觉得很酷。于是，我选择做护士。”他说。
在值班当晚，他重点看护的，是一位老者。
他为老先生端来早餐，悉心穿好袜子，叮嘱老人诸项事宜。
在纪录片的最后，护士长站在新院走廊里，长出一口气。
“在今天之前，这里就是一座美观、崭新的建筑。患者都搬过来，这里就有了灵魂。它将承载旧院的使命，继续为病人服务。”
大桥医院新的一篇开始了。
作者：燕小六
来源：“医学界”微信公众号
责编：郑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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